教育里最有力量的,從來不是冰冷的說教,而是俯下身來,聽見那些未曾說出口的心聲,陪孩子走過那段孤單的路。
“陳老師,您好!我是軒軒的爺爺……”電話那頭的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焦急與無奈,“這孩子暑假從深圳回來后,就像換了個人,動不動就發脾氣,問他什么也不說。麻煩您跟他聊一下……”
【資料圖】
放下電話,我的心沉了沉。軒軒是我們班上一個有點兒特殊的孩子——幼時失去雙親,跟著爺爺奶奶長大。這樣的經歷讓他比同齡人更敏感,也把心事藏得更深。
午休時,我把軒軒請進我的辦公室。他站在我的面前,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,眼神里有種小心翼翼的防備。我拉過一把椅子讓他坐,他卻執意站著。
“軒軒,這學期是小學階段的最后幾個月了,有沒有什么需要老師幫忙的地方?”我盡量讓語氣溫柔些。
“沒有。”他聲音很輕。“老師知道你一直很堅強。但再堅強的人也會遇到難處。愿意求助反而是勇敢的表現。”他忽然抬起頭,眼里有什么閃了一下。
我輕輕地問他:“爺爺現在身體還好嗎?”“還行。”“那就好,做完作業多陪爺爺聊聊天,有心事別悶著,不然爺爺會擔心的。”他點點頭,絞著衣角的手指松了松。
趁著這個“松”勁兒,我慢慢繞到暑假的事:“暑假在深圳表弟家玩得開心嗎?”“嗯。”
“還記得你最開心的事嗎?”“去海邊了。”
“海邊一定很有意思吧?還有表弟一起玩兒,真好!”我順著話頭,繼續探尋他內心的結。
“在表弟家住的這些天,是不是還有別的感受?”
這句話像戳中了他的軟處,他抿緊嘴唇,眼圈慢慢紅了。“表弟家里的飯很好吃,姑姑夜里還來給我蓋被子……”他又抬起頭來,看了我一眼,又將眼神望向窗外。
我忽然明白了——在表弟家,他嘗到了“完整家庭”的溫暖,回到只有爺爺奶奶的家,那份溫暖就成了“對照”,讓他的失落和委屈沒處安放,只能變成發脾氣或沉默。
我拉著他的手,將他拉得離自己近一些,輕輕地說:“老師特別理解這種感受。從那么一個溫暖熱鬧的家里,回到現在的家里,心里空落落的,甚至會忍不住發脾氣。這不是你的錯,換作老師也會難過的。”
他的眼眶里頓時盈滿了淚水:“我不是故意跟爺爺吵架的,就是晚上睡不著,想起姑姑給我蓋被子的樣子,就特別難受。”
“老師知道你不是故意的。”我遞給他紙巾,“咱們可以試試把煩惱說出來——比如跟爺爺說‘我今天有點兒想姑姑了’,或者跟老師說說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他擦了擦眼淚,肩膀慢慢沉了下來,不像之前那樣緊繃著。
“軒軒,你現在好好學知識,以后就能更好地照顧爺爺奶奶,也能創造屬于自己的幸福,對不對?要是想說話,隨時可以用爺爺的微信找我,老師一定會及時回復你。”
沒想到他突然抬頭:“老師,我可以每天給您背詩嗎?像上網課那樣錄視頻。”我又驚又喜:“當然可以!背詩、背名言,只要你喜歡的都歡迎。”
軒軒離開時,腳步比來時輕松了不少。望著他離開的背影,我知道那些看不見的傷痕不會一夜愈合。但就在這個炎熱的午后,一個孩子終于允許自己的心事被輕輕安放——這本身就是成長的開始。
當晚7點多,我收到了軒軒的第一條背誦視頻,我立刻回復了他一個大大的“贊”。之后,每晚看軒軒的背誦視頻成了我的固定日程。漸漸地軒軒變了,他開始和同學說笑,見到老師會遠遠地就主動問好……那個內心孤獨的孩子,終于主動站到了陽光里。
軒軒的轉變讓我更加確信:每個特殊家庭的孩子心里都有一層堅硬的殼,而撬開這層殼的,從來不是講道理,而是理解與陪伴。這份陪伴不是一時的熱情,而是日復一日的守護——讓他們確信自己從不孤單,從而慢慢找回屬于他們的光。
(作者系湖北省棗陽市第三實驗小學教師)
《中國教育報》2025年11月24日 第09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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