貨車司機，一個平凡的職業(yè)。當這四個字投射在女性身上時，似乎一切又變得非凡起來。
(資料圖)
在貨拉拉平臺，有2.7萬名的女性活躍司機，占平臺整體活躍司機的3.3%，年紀最小的女司機是25歲，年齡最大的女司機是55歲。其中80后女司機是中堅力量，占平臺女司機總數(shù)的45%，她們中有不少都擁有母親的身份，經(jīng)營著事業(yè)的同時也經(jīng)營著家庭。在這個“男性氣質(zhì)”濃烈的行業(yè)，不少女司機日均接單量能在8單以上。她們，絲毫不遜色于男性。
人生不能只剩下還債這件事
在成為貨車司機之前，汪玉紅是一個餐飲業(yè)的失意者。疫情之前，她和丈夫在成都經(jīng)營著四家烤肉店，每個月總收入都在10萬元以上。三年來，烤肉店斷斷續(xù)續(xù)虧損，也陸陸續(xù)續(xù)關門，最后兩家也沒能撐過2022年。
汪玉紅賣掉了老家的房子，依舊負債20多萬。她是一個閑不住的人，不在乎別人眼光，也曾想過找穩(wěn)定的工作，但又不想被束縛。最終，她選擇了跑貨拉拉。
“只要出門就有收入，又能靈活安排時間，感覺自己樂在其中。”一個曾做過大堂經(jīng)理、當過老板的80后女性，現(xiàn)在是一名貨車司機，突然的轉(zhuǎn)型并沒有給汪玉紅帶來心理上的落差。她從不覺得自己會低人一等，靠自己的勞動賺錢反而給了她尊嚴。
汪玉紅從不挑單，一天最多接過12單，現(xiàn)在月收入1.4萬元至1.5萬元，比很多男司機都要高。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在貨拉拉平臺，32%的女司機每天能接3至8單，8%的女司機每天能接8單以上，2000多位女司機收入在5000元以上，其中76位女司機在貨拉拉平臺的收入能到1.5萬元以上。
盡管才跑兩個月貨拉拉，但汪玉紅已經(jīng)做的很出色，她總結出了自己的“拉貨哲學”——只要車不停，單就接不完。
一方面是不挑單，另一方面是熱心。汪玉紅喜歡幫忙上下貨，不管輕貨還是重貨，都會主動搭把手。有一次她從四川成都拉貨去宜賓，到了卸貨地發(fā)現(xiàn)只有貨主一個人在，沒有工人，她便幫忙把一整車貨物都搬了下來，沒有收取搬運費，貨主看到一個女司機這么辛苦，主動幫她出了回程的過路費，讓她走高速，安全一點。
不可否認，女性在貨運行業(yè)面臨著種種偏見與歧視，汪玉紅也曾遇到過因為是女司機就被取消訂單的情況。但在她看來，女性的親和力、良好的態(tài)度能轉(zhuǎn)化為一種溝通優(yōu)勢，獨自跑單的勇氣比男性更具感染力。
跑過很多地方，遇到過很多善意，但讓汪玉紅最欣慰的，是來自家人的支持。每天早上父親都會做好飯讓她帶在路上吃，每次她搶到幾百元大單，都會立刻打電話跟丈夫分享喜悅。
汪玉紅提起丈夫總是笑得很開心，夫妻倆在烤肉店關門后都開始做貨運，互相支持鼓勵，“我們兩個的目標就是一天賺1000元，要不了兩三年就能還完債了。”
當被問起債務還清后，想回去開餐館還是跑貨拉拉時，她毫不猶豫地回答：“當然是跑貨拉拉。”
“雖然創(chuàng)業(yè)失敗，但我不覺得人生就只剩下還債這件事。”汪玉紅認為人生需要奮斗，但并不要隨時繃著一根弦，生活的幸福最重要，每周四車子限行，她就會約上三五好友打打麻將。
在司機的身份之下，汪玉紅也是兩個女孩的母親。有時候小女兒放假，也會跟著她一起拉貨，還會主動幫忙搬東西。在女兒眼中，她也一直是一個女強人，“媽媽好能干，一個月能賺一萬多，我以后也要開貨拉拉。”
汪玉紅不僅能夠成為自己，還能夠成為榜樣。女司機的存在或許在慢慢改變社會對貨運行業(yè)的刻板印象，職業(yè)多元化的選擇，平等的工作機會正在下一代開花結果，人們將發(fā)現(xiàn)餐廳老板和貨車司機沒有什么不一樣。
開貨車之外的一種追求
女貨車司機在行業(yè)中不總是像汪玉紅一樣一帆風順，面對著種種困難和偏見，許多人仍然堅定地選擇這份工作。
二月的最后一天，27歲的劉榮開著一輛白色的電動貨車，在北京密云經(jīng)濟開發(fā)區(qū)巡游。
此刻已經(jīng)是上午11點，她還沒有接到單。手機軟件上每過十幾秒就彈出一個新的訂單，但不是距離時間不合適，就是搶不上，或者是訂單備注：要男司機。
這種無奈的感受她很熟悉。在與力量、體力掛鉤的貨運業(yè)，女司機在工作中遭受性別歧視的情況較為普遍，如果是需要搬運的服務，許多貨主一聽是女司機，可能就取消訂單了。
有一次劉榮接到一個要搬沙發(fā)的單，她看了看貨物覺得不沉，說自己可以勝任，但對方卻婉拒“你一個女的搬到六樓，車都沒法開了。”即便如此，她依舊很喜歡貨車司機的工作，時間自由，可以更好地協(xié)調(diào)工作和生活。
去年5月，劉榮辭掉了餐廳門店主管的工作，在丈夫建議下開始跑貨拉拉。貨拉拉進入門檻不高，但做好并不容易，得摸準貨運市場的門路，按老司機的話講就是“腦子里得有東西。”哪有庫房、哪有市場，甚至哪有廁所、充電樁，都應該印在腦海中的地圖里。
下午2點，劉榮決定去城區(qū)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當她把車開到望京東湖灣附近時，發(fā)現(xiàn)500米內(nèi)停了3輛貨拉拉——老司機們已經(jīng)早早在這里“趴活”了。
這時，手機上彈出了一個紅色的即時訂單：距離6公里，單價39元。她點了進去，等待了兩秒，搶單成功。打開導航，系好安全帶，掛擋，拉下手剎，一腳油門就出發(fā)了。
和人們印象中臟亂的貨車不同，劉榮的車內(nèi)很整潔，副駕駛臺上放著一本《零基礎流利口語》。
她在等車充電的時候會抽空學習英語，每天晚上回家也會堅持學習1小時。“搬家的單子有時會碰到外國人，會說英語溝通起來也更方便。”除此之外，劉榮還有更長遠的規(guī)劃，“以后想做外貿(mào)生意，現(xiàn)在的目標就是三年內(nèi)把英語學好。”雖然來自云南昭通的小鎮(zhèn)，只有高中學歷，但她覺得自己還年輕，未來還有更多可能性。
貨車彎彎繞繞了幾條街，終于到達了取貨地點，等待了15分鐘，劉榮終于拿到了貨——一臺電視機。出園區(qū)時又被門衛(wèi)攔下，在幾番溝通之后終于再次上路，這時又迎來了堵車，最后訂單完成用了近兩個小時。
劉榮全程沒有一句怨言，只是耐心等待。“有時候會等很長時間，但接了就會干到底，今天策略出了點問題，心態(tài)放平一切都能解決。”一種游離在紛擾之外的堅定和沉穩(wěn)，讓她在任何道路上都能從容向前。
一個人開車賺錢，一路無限精彩
在貨拉拉平臺，90后女司機占比達24%，00后占1%，成為一股新生力量，為貨運行業(yè)帶來更大的多元性和活力。
“跑貨拉拉就是為了賺錢和養(yǎng)貓，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很精彩。”婷婷是一個90后女生，一個人住，養(yǎng)了一只貓，沒有男朋友，沒有婚戀焦慮。
計算機專業(yè)的婷婷曾經(jīng)在物流公司上班，看報表數(shù)據(jù)的工作讓她感到“沒勁”。跑貨拉拉讓她發(fā)現(xiàn)“人生原來還可以這樣過”，可以自在賺錢，還可以嘗遍美食。
和汪玉紅一樣，婷婷也是一位成都司機，身上都透露出一股樂觀、自信的勁兒。在她看來，女司機和男司機沒有什么不一樣。跑了3個月貨拉拉，沒有人問她“為什么一個女孩要干這個”，周圍人都是驚訝“第一次看到女娃兒跑貨拉拉，真不得了。”
成都也是女貨車司機較多的城市之一。在貨拉拉平臺上，女司機最多的十座城市分別是：上海、成都、北京、廣東廣州、江蘇蘇州、浙江杭州、重慶、廣東東莞、深圳、佛山。貨運物流的發(fā)展與城市發(fā)展是共生關系，來自不同城市的女性，讓我們看到了消費升級、電商發(fā)展和物流技術進步之下，貨車司機職業(yè)的廣闊前景。
婷婷可以為了工作每天6點起床，哪怕一百多公里的訂單也敢接。男司機能鉆的巷子她也能鉆，男司機能搬動的東西她也能搬，有時還會打趣客戶“不要小瞧我，我有肌肉。”曾經(jīng)有一天，她賺到了1400元，讓她興奮了好幾天。
弗吉尼亞·伍爾夫在《一間自己的房間》中闡釋了女作家的立場，認為女性要成為偉大的作家，先決條件是要爭取獨立的經(jīng)濟基礎和社會地位——一間自己的房間。而對于婷婷來說也一樣，心智自由仰仗于物質(zhì)基礎——一輛自己的貨車，“自由的女性就是不管精神還是物質(zhì)都可以自己掌控，不依靠別人。”
她拉過幾百斤的機器，拉過婚禮上沒喝完的酒，拉過寵物市場的狗，也拉過讓她心動的帥哥……她可以開著貨車賺大錢，也可以感受世界的精彩。
“我經(jīng)常把拉貨當做旅游，接到跑外地的單，我就順便在那玩一圈再回來。”婷婷說，她也遇到過反常的情況，有一次她拉貨到都江堰，剛想要關掉系統(tǒng)逛景點的時候，突然跳出一個都江堰回成都的訂單，“猶豫了一下，我還是接了。”在游玩和工作之間她選擇了后者。
婷婷表示自己對待工作也是有“野心”的，她的目標是成為貨拉拉最高等級的“L6”司機，在她看來，跑貨拉拉并不是玩，而是一份可以持久的事業(yè)。
把方向盤掌握在自己手中
一個在外界看來粗狂不羈，且以男性為主導的貨運江湖中，女性的力量不容小覷。
在貨拉拉平臺，有2萬多的女性司機，占平臺整體活躍司機的3.3%。其中80后女司機是中堅力量，占平臺女司機總數(shù)的45%，她們中有不少都擁有母親的身份，在經(jīng)營事業(yè)的同時，還需要經(jīng)營家庭。
“都說潮汕的女性，要對家庭盡心盡責。孩子小的時候我只能全職帶娃不能工作，甘蔗沒有兩頭甜啊。”一位在潮州開平板貨車的鄭師傅回憶過去時感慨道。彼時，她認為自己除了家庭還可以擁有事業(yè)，于是選擇開車上路，擺脫被動處境，一邊賺錢一邊照顧孩子，既能夠擔得起重擔，又能夠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在汕頭開貨車的許師傅是兩個孩子的母親，家中還有一位患有心臟病、腦梗，常年需要照顧的婆婆。三個月前婆婆不慎摔傷，許師傅每天中午都會回家做飯，幫婆婆洗澡，在工作和家庭的角色切換間她找到了雙重價值感。
70后文師傅來自四川農(nóng)村，曾經(jīng)為了養(yǎng)家、照顧孩子打了很多份工，50歲的她吃過了很多苦。三年前，她轉(zhuǎn)行成為一名女貨車司機，之前都是為了別人而活，現(xiàn)在賺錢是為了取悅自己，開車的時候喜歡唱歌，當受到夸贊時，她會感到很知足。
當代女性對職業(yè)選擇的意識逐漸提高，她們打破固有的身份定義，勇敢投身蓬勃的新興職業(yè)。司機、外賣員、快遞員、建筑工人……當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攪動這些“男性氣質(zhì)”濃烈的職業(yè)時，我們看到的不只是女性的獨立和清醒，還有社會的開化和進步。
貨拉拉平臺大部分女司機工作時長在6小時以內(nèi)，任何一個穿梭街巷、獨來獨往的女貨車司機，都有可能肩負著家庭重任。她們之中，有的曾擺過地攤，有的已經(jīng)做奶奶，有四個孩子的媽媽，也有餐飲店女老板……她們將方向盤握在自己手中，用滾動的車輪，追尋著相同的自由，而這一切與年齡、學歷、地位無關。
在婦女節(jié)這天，很多女司機沒有休息，依然奔波在路上，以貨為伴，締造鮮活的百姓生活。她們沒有光鮮的外衣，只有一份忙碌與充實，而這些細微的努力，就是她們對自我追求最好的詮釋。
轉(zhuǎn)自中國新聞周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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